集体无尿：亮菌甲素列入黑名单

　　高志良是进入“齐二药”事件迷宫的一把钥匙。身为中山三院传

染病科主任和院长助理的他，既是事件的当事人，也是事发后医院的

两位新闻接待人之一。他为记者详细讲述了事件的整个经过。

　　4月30日，传染科医生赵志新等查房时，在传染病科二区发现了

异常——6个肝病患者集体无尿！没有尿液往往是肾功能衰竭的危险

信号，这个发现让赵志新等专家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这6位病人都是病毒性肝炎患者，临床类型包括重度、重症型肝

炎及肝硬化，个别病人入院前肾功能有损害。高志良说，通常来讲，

严重的重症肝炎患者和大量腹水的晚期肝硬化病人可以出现急性肾功

能衰竭，医学上称为肝肾综合征，其常见诱因有并发感染、不当饮食、

水电解质紊乱等，但这些诱因均不能反映这6个病人的急性肾衰竭原

因，因为部分病例不存在这些诱因。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高志良说，我们非常警惕，立刻在整

个传染病科拉网排查，果然，分别在4天前和6天前先后出现两位急性

肾衰病人，症状就是无尿，血肌酐等明显升高。此时，凭职业感觉和

临床经验，医生们已经高度怀疑可能和药物的毒副作用有关。“医院

平时对药品不良反应就很敏感，我们把病例拿过来排查，张三李四用

了什么药，一个一个勾，很快发现这些病人都在肾衰前3～11天使用

过同一种静脉用药——亮菌甲素注射液”。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亮菌甲

素，高志良介绍，亮菌甲素是治疗肝病的常用药物，传染病科从2001

年开始在重症肝病患者中使用，它能促进胆汁分泌，解除胆道炎、胆

囊炎引起的急性发作和其他胆道疾病并发的急性感染，临床治疗效果

是比较好的，很少出现不良反应。

　　难道是它引起的吗？满腹狐疑的传染病科医生立刻询问药剂科，

答复是，医院的亮菌甲素注射液新近把云南大理的换成了黑龙江“齐

二药”的。

 

　　化验检查：二甘醇原形毕露

　　按照药品不良反应报告程序，传染科立刻把情况通知了医务科。

医务科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当机立断在全院停止使用可疑的亮菌甲

素，同时按规定上报药监局和卫生局。

　　为了进一步查找病因，中山三院于次日——5月1日组织院内专家

大会诊，同时着手抢救患者。5月2日，会诊级别升级，中山大学组织

相关专家和广州市药监局不良反应中心专家会诊。5月3日，广东省卫

生厅再次组织会诊。

　　专家们认为，患者出现急性肾功能衰竭诊断明确，但病因尚未完

全清楚，建议高度注意肝病以外因素所导致的急性肾功能衰竭，特别

要注意药物相关的毒副作用。

　　三次会诊没有确定病因，专家们建议活检。5月3日，中山三院为

两例病人做了肾穿刺病理活检，两天后肾穿刺冰冻切片病理诊断结果

显示，两例均为“肾小管间质性肾炎伴急性肾小管坏死”，提示毒性

肾损害。同时，医院组织其他相关科室对使用亮菌甲素的患者进行跟

踪调查，结果在介入科发现了1例同类病人。该病人4月29日使用亮菌

甲素1天，次日出现胸闷、皮疹、腰痛，立即停药后，再未出现其他

不适。

　　亮菌甲素的可疑性再度被提高，此时，该药样本被广东省药监局

药物不良反应中心拿去化验检查。

　　5月6日，传染病科拉开了死亡的黑幕，一位患者抢救无效死亡，

5月8日、9日，又有三位患者离开人世，4人病因都是急性肾功能衰竭。

其间，医院陆续报告新发病例，到5月9日一共报告了11例。

　　就在这天的零时11分，省药监局药物不良反应中心通知医院：“

初步查明，亮菌甲素注射液的质量分析，极有可能是该药中二甘醇含

量过高引起中毒。”

　　从亮菌甲素里发现二甘醇并非易事，中山三院药剂科药师、医院

药品不良反应小组专职检测员宋湘芝说，亮菌甲素包括很多成分，结

构非常复杂，要从其中确定某一种特定物质就是引起病人病症的因素，

要做十分专业的检测。省药监局委托药检所做，结果出来后还要经过

国家认定，因为这将会成为法律依据。

　　二甘醇？高志良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并直呼其为“毒药”。“

你上网搜一搜就知道二甘醇有多么厉害了，在美国毒死过100多人，

在印度也毒死过80多个孩子。”该院药剂科研究药物毒理的药师说，

二甘醇对病人的损害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氧化代谢成草酸损害人

体肾脏，一个是和人体其他组织结合损害人体神经，导致视觉、听觉、

呼吸、吞咽等各种功能的损害。它不能通过反复冲洗、排泄等方式排

除体外，没有有效的解药，只能通过血液透析维持患者生命。

　　5月16日下午，第五位患者经历了血液透析、气管切开手术、心

肺复苏等抢救措施后死亡。高志良说，还有5个受害患者在紧急抢救。

　　目前病情最重的两位患者，正凭借呼吸机和透析仪维持着生命，

传染病科医生赵志新让记者通过ICU的玻璃探望他们，患者脸色乌黑，

面容枯槁。重症监护室外，患者家属悲恸地哭诉：“我姐夫清醒的时

候想交待后事，但是说不出话，想写字，可是拿笔在纸上划来划去写

不成一个字，气得他用手捶自己的胸脯。现在他听不见我们喊他，也

看不清……”

 

　　紧急抢救：医院全力以赴

　　中山三院门诊楼的10层，院长陈规划指挥全院不遗余力抢救患者。

他向记者概要介绍了致命亮菌甲素注射液的来龙去脉。陈规划说，亮

菌甲素是治疗肝病的常用药物，医院长期使用云南大理药业有限公司

生产的规格为10ml5mg的亮菌甲素注射液，在临床上取得较好的治

疗效果。但是，此药在2006年广东省省属药品招标中落标，而同剂型、

同规格的中标药品只有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的品种，按省卫生

厅的要求，从2006年4月1日起，各省属医院必须严格按照2006年省药

品集中招标采购的中标药品目录采购药品，医院药剂科于4月初通过

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的代理公司——广东省医药保健品公司购

进了3600支这种药品，进药程序与渠道完全符合广东省药品招标采购

的有关规定。

　　陈规划说，医院4月19日开始正式使用“齐二药”的亮菌甲素，

因为医院库存还有一部分云南大理制药厂的同类药品，所以在医治患

者时出现了用药“重叠”情况，医院通过排查发现了11位出现过明确

不良反应的患者，但不能排除个别门诊或住院患者也使用了齐齐哈尔

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的药。因此，医院向社会发出呼吁，请4月19日以

后在该院注射过亮菌甲素的患者及时联系，医院将为他们免费体检复

诊。

　　陈规划说，目前医院最主要的任务是竭尽全力抢救患者，医院为

此紧急添置了新的呼吸机和透析仪。患者家属陈某的妻子说，5月12

日早晨，我去医院交钱，那个收钱的医生就告诉我说，你不要交钱了，

你丈夫用的是假药，以后医院免费给他治病。